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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室友放《戒烟》时候的脑洞。全文1w字左右

考试周码字太刺激了！！不过慢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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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当柯泽又一次犯烟瘾时，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了糖而不是转头跟那人讨一个轻柔的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井然分开太久了。 

 

 

1. 

      上海的冬天总是阴冷，走出温暖的室内，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风像是都带着刀子，顺着人的肌理游走，猛地一下钻进骨骼，温热皮肤与冰冷空气的对峙，沉默着尖锐着，刺得人说不出话来。 

 

      柯泽从办公室出来，穿好呢子大衣后立刻就点上了一根烟——他本不想的。大衣兜里还有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人塞给他的水果糖，可触到糖纸的那一瞬间，他的指尖缩了缩，便转头跟身后的助理要了支烟，新来的助理知道柯泽的脾性，于是应着，把整包烟都给了他。 

      悠悠青烟纠缠伴随着说话而产生的白雾，一同升上天空，妖娆得像是舞女，引诱着旁人的视线随它往上，却任凭谁也抓不住。 

 

      “柯少，去哪儿？” 

      坐上车，终于暖和了点，柯泽掐了烟，想了想，说：“去那边吧。” 

      司机心领神会，立刻发动引擎，滑入了车流之中。 

      

      到了目的地，柯泽就让司机和助理先走了。他站在别墅前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得到回应，正烦躁着想要伸进衣兜里再点支烟慢慢等，又想起那人好像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于是只好作罢。几相权衡下来，还在柯泽愣神之际，木棕色的门就被打开了。 

      “来了？”门内的人有点冷淡，声音里还带着慵懒，似乎是才睡醒。 

      “刚刚在睡觉吗？”柯泽听出了那人的睡意，问道。在得到对方垂眸默认后，继续说，“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玄关有些冷，柯泽换鞋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客厅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的光洒在那人的身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拖鞋还是他喜欢的柔软触感，柯泽像是踩在云里，跌跌撞撞地向那个人走过去。 

      “井然。”他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我要结婚了。” 

 

      人影僵了僵，拿着水杯的手好像在颤抖。柯泽看不清楚，可他总觉得一股陌生的悲伤在弥漫。 

      ——是我的？还是他的？他有些恍惚地想。 

 

      “哦，那你走吧。”还是如此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柯泽从背后抱住井然，在他颈间呼气，用牙齿磨着咬着他的耳垂——那个地方最是敏感，稍稍一碰就泛着红，让怀里的人呼吸凌乱。 

      “你想我走吗？你想就这样离开我吗？”柯泽不死心，他想看看自己在井然心中的分量。 

      “你想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吗？”井然反问，气息不稳，却仍固执地想要从柯泽怀里逃离。 

      ——“现在，立刻，放开我。” 

 

      怎么能放开呢？怎么舍得放开呢？柯泽把井然箍得更紧了些，赌气似的：“我不。 

      “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呢？只是商业联姻罢了，我跟那女孩也没什么感情，结了婚以后也是各玩各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和我家人来找你麻烦，真的，我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你抽烟了？”井然不耐烦地听他讲到一半，皱眉问道。 

      柯泽张了张嘴，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点愣神，他讷讷开口，为自己辩解：“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没忍住……” 

      “你走吧。”井然扭过头，“不要再来了。” 

 

      不要再来了。冷漠的语气就像是随随便便丢掉一件垃圾那样，柯泽被刺激得红了眼。 

 

      把井然压在沙发上，发狠地亲他，直到对方偏淡的唇色都染上了妖冶的红。柔软的棉质睡衣被撩起，房间里没有开暖气，井然被冷得轻颤，一双温热的手在敏感的腰间游走—— 

      “井然我不想离开你……你是我的。” 

 

      柯泽是真的很喜欢井然，因为他们很合拍。井然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情人，他总能满足柯泽在床上的各种要求，在生活中也能保持恰到好处的、作为情人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这次井然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冷淡又疏离。 

      终于，柯泽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井然已经咬着牙忍下所有的情欲，对他说： 

 

      “柯少，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所以，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柯泽已经忘记自己那天是怎么从井然家里出来的了。 

      他的头发好像有些凌乱，衬衫也没有扣好，脚上踩的拖鞋被匆匆忙忙地扔在一边，柔软的触感被皮鞋的生硬所代替。 

      上海的冬天太冷了。柯泽顶着被风吹红的鼻子，从别墅区走到公路上打车，用大衣把自己裹得紧了又紧，却还是觉得冷。 

      冬天真讨厌啊……柯泽想，又默默地补了一句—— 

      

      井然也好讨厌。 

    

      井然在他出门的时候说的一句“幼稚”，柯泽听得清清楚楚。 

      我哪里幼稚？我们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柯泽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井然。 

      期限可能是永远。 

 

 

2. 

      柯泽和井然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聚会上。 

      那时候柯泽才回国不久，就被圈子里的富二代们拉出来，说是要为他接风洗尘。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正在兴头上，柯泽被好友闹得头疼，便装醉跑到酒店的露台上吹风。 

      这家酒店是柯泽一个朋友家的，选的位置不错，站在露台上看不远处的海，夕阳的余晖交映着海天一色的蓝，风景绝好。 

 

     ——同样，站在露台上的那个人也很好看。 

 

      柯泽走过去，正好看见井然垂眸关上了一个小盒子。风从旷远的海域吹来，撩乱了他别在耳边显得过长的头发，微卷的发丝在空中起舞，勾着光的残影便深刻在柯泽的瞳孔上。 

 

      “一个人？认识一下吧，我是柯泽。” 

 

      柯少在国外欠了大把大把的风流债，搭讪的本领一流。可任凭装得再怎么云淡风轻，在男人抬眼望过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漏掉了一拍。 

      井然早年在国外，早就看惯了风月场里的套路，他微不可查地拧眉，还是回答道： 

      “井然。” 

 

      两人是如何从陌生人变成情人的过程已不可考——事实上，是柯泽根本就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段过往。 

      忽略掉内心的隐痛，当时他只是把井然的拒绝简单当做是一场关系的终结。没过几天，柯泽拉着一堆损友出来喝酒，半醉之间被夜店的女孩子抓着衣领亲了好几下，他笑着，礼尚往来似的回吻，还未咽下的酒液顺着嘴角沿着脖颈滑落，暧昧的气氛惹得身边人一阵阵起哄。 

      

      要到散场的时候，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扬着声音问柯泽：“柯少，你的那位大设计师呢？” 

      柯泽已经喝醉了，按着钝痛的太阳穴回答： 

      “分了。” 

 

      语气平淡得就像是他和井然刚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井然说他不喜欢烟味，于是柯泽很痛快地说： 

      “那我就戒了。” 

 

      那个时候柯泽从未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情人做到如此。 

      就像是柯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分了”这两个字后，周遭的喧闹都仿佛与他隔离开来，由心脏开始的剧痛在那一瞬间便席卷了全身，让他疼得直不起腰来。 

     

      一个星期以后，柯泽与夏娜见面。柯母拉着柯泽的手，满怀期待地等着夏娜换好婚纱从试衣间出来。 

      年轻靓丽的女孩子总是让人侧目，柯泽听到母亲和店员的赞叹，看着夏娜提着白色婚纱的裙边，面目含羞，问他自己穿这身好不好看。 

 

      “好看啊。”他无所谓地笑着，“你穿什么都好看。” 

      

     夏娜有些害羞地咬唇，柯母在一旁打趣两人感情好，柯泽的思绪却渐渐飘远，恍惚间想到了井然。 

 

      当时他们才在一起不久，恰逢井然生日，柯泽也没多心，只吩咐助理去他常去的店里订做了一件衬衫，便拎着去了井然家里。 

      那段时间正废寝忘食赶设计稿的井大设计师被情人堵在家里吃了顿饭，还被要求关了电脑安心陪他。磨磨蹭蹭到晚上，柯泽才拿出藏在角落的礼物，让井然换上。 

    

      “嗯，我觉得还行。”审美一直都很在线的井大设计师站在镜子前，中肯地评价道。 

      柯泽却心不在焉，盯着井然藏在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身体腰线，感觉口干舌燥。 

      井然从镜子里感觉柯泽的视线炽热，于是转身向他走来。 

 

      一步，一步。 

      做工精良的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向下划开一片白色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尚在眼前，又好像隔了很远。井然跨坐在柯泽的腿上，低头吻他，鬓角的发丝散落，蹭过柯泽的侧脸，像是落下的另一个吻。 

      柯泽拉着衬衫后领的手稍微用力，白色的遮挡就从圆润的肩头滑落到腰间。他掐着井然的腰，稍稍使了点力道，便惹得情人不满的闷哼，于是他眨眨眼，抚上井然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跟逗猫似的。 

      

      “好看吗？”井然的舌尖划过柯泽的嘴唇，低声问道。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磁性，柯泽追逐着离开的唇想要回吻，含混不清地回答： 

      

      “好看啊，你穿什么都好看。” 

 

      轰—— 

      柯泽猛地回过神来，看见柯母还在笑着和夏娜聊天，周围都是一片喜悦的景象，只有他像一个异类，颤抖着嘴唇苍白着脸色，像是误入这里的苦角。于是他仓皇地说了一句“我出去抽个烟”，没再看夏娜和柯母的目光，便走出门外。 

      结果等出了门，柯泽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几颗水果糖，早就已经没有烟了。 

      可是也不想再回去，于是柯泽倚在门边咬着水果糖，一会儿想起曾经和井然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又好像听到井然在说他“幼稚”。 

 

     井然井然井然，为什么老是会想到井然。 

     柯泽并不太喜欢水果糖的味道，令人发腻的甜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不知为何变成了难以言说的苦涩。 

     戒烟好难，想忘掉井然也好难。 

 

     柯泽动了动被冷风吹得僵硬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 

       

      

3. 

      具体是怎么达成那个约定的，柯泽记得很清楚。 

 

      那是在一次事后，柯泽从井然身体里退出来，吻了吻他的嘴角，就想伸手去够扔在床边的裤兜。 

      “去干什么？”已经脱力的情人拉着柯泽的手像是在挽留，沙哑的嗓音显得有些旖旎。 

      柯泽好像对井然的行为很受用，抬起他的手腕，在内侧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直到对方因为手腕太痒而发出几声低笑，才回答道：“我拿烟。” 

      井然沉默了几秒：“我不太喜欢烟味。” 

      “那我就戒了。”柯泽垂眸，好像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随后便话题一转，“不过，你是不是要给我点安慰？嗯？” 

      “你要什么安慰？”井然睁大了眼睛问他，样子很是认真，像是在思考戒烟和安慰之间的关系。 

      “一时戒烟很不容易，那等我烟瘾犯了的时候就会很难受——你能不能亲亲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柯泽也惊了一下，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不过仔细想想，他倒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挺好的。 

      井然没说话，只是以实际行动向柯泽表示，他完全赞同这个建议。 

 

      于是接吻的时间就变得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井然的工作室，柯泽把井然圈在办公椅里，抬手降低了玻璃的透明度，炽热的吻就像是窗外阳光跳跃；有时候是在他们出门吃饭后，酒店门口人群熙攘，柯泽结完账以后走出来，把埋头玩手机的井然从围巾里扒拉出来亲亲嘴角，温柔得像是那晚皎洁的月光。 

 

      柯泽所谓的“烟瘾”好像就是个借口，他自己都分不清话里的真假，井然也懒得去辨别，温顺着只管全盘接受，随着柯泽的节奏去调整呼吸节奏，跟着他的步调沉沦—— 

      精力最旺盛的年纪，难免擦枪走火。 

 

      柯泽从床上醒来，身侧没有熟悉的人。一个人的床总显得有些大，睡了这么多年后竟也开始感到不习惯。 

      屋子里很冷清，柯泽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突然觉得嘴痒想来一支烟。助理给他的烟断断续续抽了将近一个月，也还剩大半盒。火星的微光在黑夜里闪烁，柯泽蜷缩在床角，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烟燃尽，尼古丁掺和着焦油的味道盈满了整个卧室，他却没了抽烟的欲望。 

 

      再次见到井然，是在不久以后的一次商业宴会上。 

      柯泽被父母扔过来锻炼交际能力，顺便带着夏娜走过场，把他们的关系、或者说是两个家族的关系给宴会上的人透透底。 

      酒会上觥筹交错的场景柯泽看得不能再多，客套的场面话也已经说尽，他端着酒杯正准备转身去找休息室里的夏娜，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事实上也不能说是“拦”，柯泽望进那人的眼睛时，明显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讶痕迹。 

 

      “好久不见，井设。”柯泽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装作无所谓地笑。 

      “好久不见……柯少。”对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沉稳又疏离。 

 

      对的，疏离。柯泽对自己的这一认知感到愤怒，可冷静下来，却又觉得无力。 

      除了情人，他和井然之间还剩下什么呢？他们之间谈爱未免太过于可笑，抛却一层肉体关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温存都是建立在性之上，柯泽从未去了解过井然，正如同井然也从未去了解过柯泽那样。 

      

      “我未婚妻还在等我，就不多聊了。”柯泽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井设玩得愉快。” 

      他匆忙逃离，没等到井然的回应，甚至来不及去看井然的表情。 

      狼狈得就像是那天他失神跑出井然家，冷风呼啸着卷走所有过往。 

 

      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天堑。 

 

      “……如果我没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办呢？” 

      得到井然以吻换烟的允诺后，柯泽和他又是好一番温存。末了，两人头靠着头肩抵着肩，井然问道。 

      “那我就只有苦哈哈地吃水果糖咯。”柯泽环着井然的腰不放。汗水津津的两具躯体交缠，一向有洁癖的井然竟没有推开他。 

 

      “所以你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会因为吃太多糖而得蛀牙。” 

      “好。” 

 

      柯泽并没有去找夏娜。他站在宴会厅向外延伸的阳台上，从衣兜里拿出水果糖，一颗一颗地扔进楼下的水池里。 

      每日换洗的水池被环绕在周围的灯光照射着，波光粼粼。糖果落下，水滴溅起，像是无数颗晶莹剔透的碎钻弹跳，然后没入水里。 

      无声无息。 

 

      不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糖不想要，联姻不想要，地位身份都不想要。 

      

      他只想要井然。 

 

      ——柯泽只想要井然。 

 

 

4. 

      柯泽有些后悔了。 

      回去的路上，夏娜坐在他旁边说着今天的见闻，要么是哪个小姐妹买了限量版的包，要么就是谁谁谁又去国外玩了一圈。他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口干舌燥只想点根烟。 

      可烟是没有的——柯泽把那盒烟扔进了床头柜的深处；水果糖也是没有的——它们刚刚已经全都沉进了水池里。 

 

     “阿泽，你怎么了？”夏娜看着柯泽不知漂移到哪里的眼神，轻轻推了他一下，直到对方重新把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才继续说她刚刚听到的八卦，“尚九九已经和樊伟取消婚约了。” 

      “取消？为什么？”好不容易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柯泽挑眉。 

      “其实樊伟有喜欢的人。” 

      闪烁灯光映在夏娜精致的面容上，显得她有些伤感。 

      “九九说，她无法接受自己丈夫心里有别人，而和樊伟真心相爱的人，也会很难过。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放手成全他们。” 

      “你也无法接受吗？”柯泽的手指蜷缩，掌心湿润。 

      “如果是真心爱一个人的话，换作谁都没有办法接受吧。” 

 

      “而先放手的，往往都是更爱对方的那个人。” 

 

      好不容易把夏娜送回家，听夏家父母夸了自己几句懂事，柯泽才得以离开。 

      从夏娜说完那句话后，车里就陷入了沉默，柯泽昏昏沉沉地想了很多，看着窗外流光划过几道彩色的线条，有些东西好像就要呼之欲出，可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井然最近不太好——柯泽是在某次聚会上听到的这个消息。 

 

      井然是个优秀的设计师，这就意味着他有大把的机会和上海的各个企业合作。当时场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他，最近家里公司和井然有合作的公子哥儿刚说了句开头，就被旁人给使了眼色。 

      柯泽装作没听见，端起酒杯拉着好友去打桌球，任凭背后有人窃窃私语。三两杯红酒落肚，他却一颗球都没进。 

 

      等到一群人准备转去午夜场的时候，柯泽就装醉离开了。他在路边拦住一辆车，报了井然家的地址，走到半路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唐突。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井然的书房还亮着灯，柯泽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好像瘦了。 

      ——这是柯泽见到井然时唯一的想法。 

 

      “你来干什么？”井然没想到来人是柯泽，皱着眉头就想关门。 

      柯泽眼疾手快地挤进去，肋骨被门狠狠地擦了一下，生疼。 

      “我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你走吧。” 

      井然是真瘦了，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玄关的射灯照得他脸色苍白，平时温润的眼眸里尽是疲惫。 

      柯泽下意识地抬手，去触碰井然的额头，即使是被对方飞快地躲开，他还是感受到了高于常人的温度。 

 

      “你发烧了，快去休息。我……我给你找点药。”柯泽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把井然往卧室里推，“还有体温计呢？体温计在哪儿？你吃饭了吗？” 

      持续的高烧让井然的反应慢了好几拍，他被柯泽揽着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才想起这人明明是个粗鲁的闯入者。 

 

      眼见着柯泽要去找体温计，井然一把抓住柯泽的手，直到被对方手里的凉意刺得清醒了一点，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讪讪地收回手：“我没事，就是普通的感冒。” 

      “普通感冒要是不注意也会变得很严重。我先给你量体温然后吃药，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医院。”柯泽语速飞快，仔细回想着小时候生病柯母照顾他的流程，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多唠叨。最后他拍板，“你现在就乖乖躺着，把被子裹紧一点，如果觉得饿得话，我给你做点粥？” 

 

      井然头疼得厉害，被柯泽这么一说更有点晕，于是也懒得争辩了，回了一句“我不饿，不用麻烦”，就把自己裹成春卷打算小憩一会儿。 

      半梦半醒之间，井然感觉到好像有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温热的唇落在额头上，困扰着他入睡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在顷刻间就被击得粉碎。 

 

      “井然，我好舍不得你啊……” 

      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井然听到有人低语，声音就像是撞击在山涧的清泉，给他灼热的意识带来一丝清凉。 

 

      我也很舍不得你。 

      柯泽。 

 

      井然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难过地想。 

 

 

5.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井然发现自己烧已经退了，可精神还是不太好。他强撑着起床，看见柯泽趴在床边睡得正香，也舍不得叫醒他，只能调高卧室的温度，给人盖了一张毯子。 

      嘴里满是苦涩的药味，井然也不知道柯泽是怎么想尽办法让熟睡的他喝下药还没有把他吵醒。连灌了好几口热水，残留的药味才堪堪消失，井然走进厨房开了火，打算煮点粥喝。 

 

      结果还没等井然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柯泽就醒了，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冲出卧室跑下楼，直到看见站在厨房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井然问他。 

      柯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垂眸走向他：“我刚刚起来，还以为你不见了。” 

      “想什么呢？这里是我家，我还是一个病人。” 

      “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见到我。” 

      “你还知道啊，”井然慢悠悠地把米放进锅里，因为鼻塞的缘故，他的声音里多了些许软糯，“那你还不赶紧走。” 

      “有你这么赶人的么，好歹也熬夜照顾了你一个晚上……”柯泽靠在门框上嘀咕。 

 

      刚放下去的米在烧开的水里翻滚，蒸腾的雾气氤氲，让井然的面容变得模糊。 

      “井然……”柯泽像曾经那样，从背后抱住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我真的很想你。我们和好行不行？” 

      井然的毛衣很暖，柯泽把脸埋进井然的颈窝，毛绒扫过他的鼻尖，有些痒，熟悉又久违的感觉也让他无比怀念。 

 

      “不，你根本就没有想明白。”井然叹了口气，就着柯泽环住自己的姿势，转过身回望柯泽的眼睛，“你只是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呢？柯泽刚想反驳，就被井然截住了话头—— 

      “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提议，让你觉得挫败，所以你不甘心。” 

     “我没有……”柯泽有些委屈，觉得井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和好。” 

 

      “可是你都要结婚了，我们凭什么还在一起？我们甚至一点也不了解对方。 

      “柯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觉得有的时候你需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你的家族、你的未婚妻负责——你觉得呢？ 

      “还有一点，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很可笑吧。柯泽，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一段专一的感情。 

      “可惜，你好像不懂。” 

 

      临近年关，柯泽就更加忙碌起来。柯父把公司大部分的事务都扔给他，自己每天端着茶杯到处溜达，真真是进入了退休生活。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十点过才回家——这样的生活已经成为了常态。柯泽把自己埋在成山的文件里，看似有无数事可做有写不完的年终报告，整天却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忙碌，只是他试图遗忘井然的一种手段。 

 

     后来柯泽想，井然说他不懂自己，他也许确实是不懂的。井然想要的是一段互相理解势均力敌的爱情，那是他想给却给不了的东西。 

     有时候也会抽烟，可是尼古丁并不能平复柯泽烦闷的心情。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想念井然的吻—— 

     有些小心翼翼地，不带任何情欲。他有他自己的原则，也会偶尔露出蚌壳里的软肉，勾着柯泽向内探索，呼吸渐热。 

      

      夏娜常常来找他，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又干练，敲击着柯泽的神经。这个女孩子大方、热情，柯泽喜欢她欣赏她，可这无关情爱。 

      婚期提上日程，柯泽却越来越想要逃避。夏娜像是探知了他的心思，也开始在本该见面的场合识趣地避开他。两方父母的着急情绪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两个人，他们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运行着，就像是寂寥宇宙中按照轨道旋转了几亿年的行星。 

 

     腊月二十八，柯泽被父母压着邀请夏娜一家来家里吃饭。 

      餐桌上其乐融融，双方似乎都很满意。临到结束的时候，柯泽被夏娜踢了一脚，才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双方父母的注意力。 

 

      “那个……爸妈，叔叔阿姨…… 

      “我和夏娜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取消婚约。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都清楚了自己并不是最适合对方的人选， 

      “很感谢你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也很抱歉。”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夏娜接话：“这是我和柯泽一起做的决定，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很幼稚。”柯泽望着父母愠怒的脸色，藏在桌布下的手展露出他的紧张，“可是我想，以柯夏两家的实力，并不需要联姻作为捆绑来合作来壮大自己。 

      “而且我曾经以为自己不懂爱，可是直到遇见了……我才知道自己也有了想要不顾一切去追求的东西。” 

 

      想要说出这些话很难，柯泽和夏娜也知道，想要用这些话来打动双方父母更难。可是他们必须要试一试，就像那个难得的艳阳天，夏娜来公司找柯泽时问他的那样—— 

      “你想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回忆里吗？” 

    

      透过落地窗的阳光照在夏娜身上，衬得女孩子的眼睛很亮。柯泽还被这个问题震住，没有回过神来。半晌，他说：“我当然不想。” 

    

      他还想和井然有无数个清晨与黄昏，无数的朝朝暮暮。 

 

      “那胆子就大一点。”夏娜拎着包站在办公室门口，娇小的身材看起来却如此高大，“跟父母说，我们解除婚约吧。” 

 

     那一场聚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柯泽把夏娜一家送到门口，低声对她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双赢的事。”夏娜笑，“祝你拥有幸福。——而我，拥有金钱。” 

 

      她的样子豁达又爽朗，让柯泽忍不住张开双臂：“其实我们还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当然啦，兄弟。” 

 

 

6. 

      解除婚约似乎并没有给柯泽带来什么影响——毕竟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所以柯父只是说了柯泽几句“不懂事”，便随着新年的到来，把这一篇翻过去了。 

     没过几日，一群损友就把柯泽叫出去喝酒，说是要庆祝他恢复单身。柯泽哭笑不得地接受了众人看似真诚实则调侃的祝贺，没坐一会儿就找了借口想溜。 

      “柯泽你这人怎么这样！”有人已经喝醉了，抱着柯泽的手不放，声泪俱下地控诉，“你就说，这几次聚会，你哪一次没有提前走！你是不是有新欢不要我们了！” 

      柯泽挺冤的，可是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越来越来讨厌这样喧闹的环境。如果可以，他更想和井然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黏黏糊糊地度过一个假期。 

 

      井然……柯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他，还把他放进了自己的理想生活里。 

      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井然的身影从脑海里扔出去，柯泽把好友的手拿开：“我去趟卫生间。” 

      

     柯泽发现，今天自己总是在哪里都能碰到醉鬼。 

      透过卫生间里明亮的镜子，柯泽与那个人对望。 

 

      “井然……你喝醉了？”柯泽随意擦了擦手上滴落的水，把晃晃悠悠站立困难的井然扶住。 

      井然好像还醉得不清，半阖着眼眸，任凭柯泽把他扶到卫生间外的长椅上坐着。 

      “……井然？”柯泽又喊了两声，终于看到对方的长睫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琉璃一样的眸子在灯光照射下，像是盛满了璀璨的星河，柯泽忍不住抬起指尖去触碰。 

      但下一秒，井然便转过身，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不愿意去看柯泽。 

 

      星星破碎了。 

      柯泽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是梦吧？”井然小声呢喃，却被柯泽听得一清二楚，“井然你看看你一天都想着他，都想出幻觉来了……” 

      “什么？”柯泽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说柯泽！”井然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音很是委屈，“明知道是有婚约的人还来撩撩撩，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最后还要自己抽身出来！人渣！” 

      柯泽快要哭了，他继续问：“其实你们也可以在一起的。” 

      “可是我想他是我的。”井然把手搭在柯泽的肩上，掌心的炽热透过大衣，灼烧了他的皮肤—— 

      “完完全全。” 

 

      柯泽好像明白井然当初说“他有洁癖”是怎么回事了。火光电石之间他又想起夏娜那天晚上在车里说的话，心里隐隐约约就有了猜测。 

      于是柯泽大胆地凑近井然，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又继续侵城掠地，吻得井然激烈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桎梏。可是柯泽也不是吃素的，环着井然的手更加用力，把他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 

 

      “柯泽！”井然已经被亲得清醒了一大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的话也已经记了起来，他羞得面红耳赤。可醉酒的后遗症还是让井然有些晕乎乎的，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倒像是在撒娇。 

      “我烟瘾犯了……”久违的理由一说出来，让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以前说的话，现在已经不作数了。”井然把柯泽往外推，“我现在跟你没关系了。” 

 

      “我不同意。”柯泽把头放在井然的肩上，双手抱着井然不放。 

      “一份合同正式生效，都需要双方的签字。现在我不同意，井然。所以你说的不作数。” 

 

      “你说我们不了解对方，那我们就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我们就当重新认识好不好？ 

      “婚约我已经取消了，烟我也可以戒掉。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 

      “——可是你，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柯泽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离，只有两个人的呼吸被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不适应地抬头，想要看井然的反应，却猛然发现那人已经红了眼眶，咬着唇不出声。 

 

      “诶你别哭啊……”柯泽手忙脚乱地擦掉井然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次也是认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做事，不喜欢给别人第二次机会。”井然吸了吸鼻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可是柯泽，我还是想试试。” 

    

      井然曾经说柯泽幼稚，现在他靠在柯泽怀里，只想再给这个男人打上一个“固执”的标签。 

      固执到可爱的，柯泽。 

      他真的好舍不得放手。 

 

 

7. 

      当助理从外面拿来一束玫瑰花的时候，井然正打算去开会。 

      “很漂亮的玫瑰花，外面的小姑娘都嫉妒疯了！”新来的助理在工作之外总是说话夸张，又配上一副夸张的表情，让井然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新鲜采摘的玫瑰娇艳欲滴，花瓣上的露水折射着透过窗户的阳光，随着井然的动作，任意变换着色彩。 

      井然把玫瑰花插进花瓶里，吩咐助理准备好资料，就走进了会议室。 

 

      临到傍晚，最终的方案才确定下来，在宣布散会以后，所有人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趴在会议室的桌上不肯动弹，赖着让井然请客吃饭。 

      “我今天有事，下次吧。”井然失笑，收拾好了资料，一言击破众人的美好幻想，“等有时间我请客，餐厅菜色都由你们定，行了吧？” 

      得到允诺的同事们好像又活了过来，嘻嘻哈哈地跟井然道了再见，还让他一定记得自己要请客这件事。 

 

      柯泽已经在井然的办公室等了很久，百无聊赖地坐了半天，只好趴在桌上一页一页地翻着杂志，直到听见背后的响动才转过头去。 

      “你终于来了呀。”柯泽冲井着然笑，又指了指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明知故问，“玫瑰好看吗。” 

      井然点点头：“好看。” 

      “好了，那我们去吃饭吧。”柯泽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对井然说，“你最近胃不太好，我们就吃点清淡的。” 

      井然叹气：“行行行，都听你的。你怎么变得比我妈都还爱操心……” 

      最后一句纯属他小声的吐槽，却被听力满分的柯泽听了去，抓住人就亲。 

   

      “井然你变了。”柯泽亲完还委屈上了，“明明说好我们都要努力去了解对方为对方着想，你现在还嫌我烦了。” 

      温热的鼻息打在井然的侧脸，勾得他有些痒，于是他噗噗地笑着，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我说你有你就有。”柯泽又亲了亲井然的嘴角，补充道，“对了，我没有让他们放香菜！” 

      “嗯，夸你。”井然拿了包往外走，让柯泽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吃完饭以后我们去干什么？” 

      “回家。”柯泽环住井然的腰，把头放在他肩上，一下一下地朝井然脖子里吹气，“我想看电影。” 

 

      井然就知道，柯泽说“想看电影”，其实只是一种托词。毕竟电影才看到一半，某人就开始不老实地把手往他衣服里伸。 

      偏偏井然对这部电影还挺感兴趣，于是对柯泽的暗示也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可把身边的人急坏了。 

      “宝贝儿……”柯泽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牙齿咬在井然的脖颈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还有多久结束啊？” 

      井然把这只乱咬人的巨型犬推到一边，目不转睛：“还早呢。” 

      “啪”的一下，投屏变得一片黑暗，井然咬着牙刚想转过头去说柯泽几句，就被对方扑倒在沙发上。 

 

      “不许看电影了，看我！” 

      幼稚鬼柯泽不但脾气大，力气也挺大，井然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躺在沙发上任由柯泽发泄吃醋的情绪。 

      ……看个电影也要吃醋。井然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想笑。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分手的时候吗？”柯泽突然问道。 

      井然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我当时也是把你压在这里，说你是我的。”柯泽说，“可当时你让我们好聚好散。” 

      “现在呢？”井然捏捏柯泽的耳朵，问。 

 

      “现在我想说——井然，我是你的。” 

      “嗯，我也是你的。”

       他们终于能够融入彼此，而不是除了情爱一无所有的陌生人。 

 

      柯泽仔细看了井然半晌，终于认命—— 

      “我真的发现，你比烟难戒多了。” 

      

      井然笑得眉眼弯弯。 

      “如果你总要对一样东西上瘾，那我觉得我这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啊。柯泽想。 

      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上瘾了。

      也许是在毅然为井然戒烟的时候，也许是在他们无数次的亲吻之中，谁知道呢？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他甘愿沉沦。 

 

 

                                                        -Fin-